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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重恩:科技与经济关系瞭望与绘描

  时间: 2021-09-21      573     分享:

清华大学经管学院弗里曼经济学讲席教授(Mansfield Freeman Chair Professor)、院长,清华大学中国财政税收研究所所长白重恩近日受邀参加在上海世博中心盛大举行的第六届国际保险节暨2020年度保险名家颁奖盛典上发表了题为《科技与经济关系瞭望与绘描》的演讲,以下为演讲的部分内容:

非常感谢我们这一次活动的组织者给我这样的机会给大家一起分享,科技与经济之间关系的话题。


我们大家都知道,一个经济要能够持续增长,就必须要有创新。没有创新,增长就不能持续。创新有两个方面,一个是科学技术方面的创新,科学技术能够给我们带来很多新的产品,让很多事情变得有可能。另外一方面是管理方面的创新,包括整个国家的宏观管理也包括企业的管理,这两方面的创新缺一不可,如果有效结合起来,经济就能够得到比较高效的增长。


今天我想给大家分享的是科技与经济的关系,给大家讲几个方面。


第一,我国新经济新动能持续快速地增长;


第二,科创板为科技企业发展助力;


第三,科技创新与包容性发展;


我先向大家报告一下与科技创新密切相关的新经济新动能的增长情况。现在正好是科创板创立两周年,这是一个制度创新,这两年当中我们科创板取得了一些成就,这是我想分享的第二个方面。第三方面,科技不仅在中国推动着经济的发展,在全球也推动着经济的发展。不同的人群可能从科技当中获得的收益,能够通过科技创造价值的能力不一样,所以科技的发展对于经济的影响,除了给我们经济增长带来动力以外,它还可能对于收入分配包括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收入分配,以及一个国家之内不同群体之间的收入分配产生影响。有的时候影响是正面的,有的时候影响是负面的。我想跟大家一起来看一下,从全球的角度,科技和包容性的增长是什么关系。


首先,看一下新经济、新动能它对我们的增长产生了什么样的作用?我在这儿引用的是国家统计局最新发布的数据,当我们看新经济、新动能对于经济增长影响的时候,我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来看,一个是从生产的角度来看,我们可以看到高技术制造业的增加值同比增加了22.6%,这比我们整个经济的增长速度要快很多。两年平均的增长速度是13.2%,我们两年平均的GDP的增长速度上半年大概是5.3%,大家可以看到,我们高技术制造业的增长要远远快于整个经济的增长速度,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


说明在我们的经济中,科技的发展对于经济的促进作用,这里面还有一些其他相关的数据。刚才讲到的是高技术制造业,另外就是与高技术相关的服务业,信息技术服务业同比增长了20.3%,跟高技术制造业增长的22.6%差不了多少,两年的平均速度是17.3%,比高技术制造业的增速还要快,比服务业总体要高出12.4个百分点。


前面是上半年的。1-5月份,规模以上的高技术服务业和科技服务业,营业收入两年平均增速是15.6%和15.5%,这都是很快的增长速度。从生产角度我们可以看到,跟科技相关的企业,不管是在制造业还是在服务业,一般来说都取得了非常快速地增长。


从需求角度来看,我们的消费也越来越多地移到了线上。上半年我们实物商品网上的零售额增长18.7%,两年平均增长16.5%,占社会消费品总额的比重达到了23.7%。


投资角度来看,我们也是增长很快的,高技术产业投资同比增长23.5%,整个制造业的投资增速比较慢,两年平均的上半年增速是二点多,而高技术产业投资平均增速是23.5%,两年平均14.6%。我们高科技产业占的比重越来越大,增长速度快于经济整体,从消费角度我们更多消费者利用科技手段更方便地购买我们所需要的消费品,从投资角度来看我们科技行业投资的增速也是远远高于经济中其他行业的平均增速。


这是我们经济大的全景,我们可以看到科技企业起到越来越大的作用。


为了让一个企业能够很好地发展,这个企业必须要以比较低的成本获得要素,其中一个就是资本。我们保险部门也是给企业提供资本的重要渠道。为了能够让资本的提供更加有效,我们不仅要用间接的投资,通过银行贷款这样的投资,我们需要越来越多的直接投资。而直接投资的重要渠道就是股权市场。科技企业有一些特征,比如开始的时候不一定挣钱等等这样一些特征。为了让具有科技企业特征的企业更加方便地上市,政策上要有支持和倾斜。两年前7月22日我们成立了科创板,到现在两年多的时间内,取得了什么样的成就呢?


首先,回顾一下科创板的目的是什么?一个是为科创企业定制上市的条件,科创企业有一定的特色,所以如果不给它定制上市的条件,可能很难满足上市的要求。


当我们给他定制了上市的条件以后,他更容易上市了,他就把先期投资者的火炬接下来了,我们一个企业一开始的时候有天使投资者,后面有风险投资,再后面有私募股权投资,但是这些投资者它不可能一直跟着这个企业来成长,一定程度上,在某一个阶段要退出。怎么来有效的退出呢?


资本市场就是一个有效的退出渠道。我们的科创板接棒了产业投资基金,为企业发展提供了更持久的资金支持,这是一个方面。


第二方面的作用,科技要能够促进经济发展,必须要进行商业化的转化,把科技成果转化成商业上的成功。科创板是以市场化的方式为科技成果这类无形资产定价,促进科技成果的有效转化。


我们来看有没有实现这样的目的呢?我们看一下在过去的两年中科创板的一些数据。上市公司超过310家,募资金额超过3800亿,总市值超过4.7万亿人民币。这里面我们看一下在科创板上市企业的行业分布,信息技术的上市公司占35.2%,生物医药占23.3%,高端装备制造业占16.3%,总共占了3/4左右。


刚才我们说科技企业有一些特征,所以我们需要为他们定制一些上市的标准,我们的科创板确实设置了多元的更有包容性的上市标准。我们300多家企业当中,19家是未盈利的企业,有2家具有特殊股权架构,还有3家红筹企业登陆。科创板在A股的比重,前十大IPO有七家是科技股,而且都是在科创板上市的。


在科创板中我们有制度的红利。科创板以信息披露为核心,开始了注册制,从各个角度来进行制度创新。比如说有24家科创公司已经进行了再融资,125家公司推出了股权激励计划,还有一些公司通过其他的创新手段,帮助创新的资本退出。


成效上面我们可以看到,7成以上的公司营收净利润同比都有增加,显著高于市场水平。研发投入方面也是有非常好的成绩,这是科创板在科技促进经济发展过程当中所起到的推动的作用。


第三方面,给大家介绍的是科技创新与包容性发展。


下面给大家分享一些全球的数据,这个数据是把所有的国家分成两类,一类国家叫做核心,当然这个核心是指他们在相当长的经济发展过程当中确实起到了核心的带头作用,直到最近中国在当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主要是西欧、澳大利亚、加拿大、新西兰、美国、日本,这是所谓的核心经济体,其他都是外围经济体。我们有两条线,蓝色线代表外围经济体人均GDP增长的情况,红色线是核心经济体增长的情况,数据是1700年一直到现在,我们可以看到发展的趋势。


1700年这个阶段开始的时候,所有国家的人均GDP的差别非常小,在这个图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到今天差距非常大,红色的顶点要比蓝色的顶点高很多。在这段时间一般的国家都有经济增长,平均来说,核心的国家还有外围的国家都实现了经济增长,增长的一个很重要的动力就是科技进步,长期的增长动力必然来自两方面,一个是管理创新,一个是科技进步。


有一些国家利用科技进步的能力很强,甚至他们是科技进步的驱动者,是科技进步的创造者,所以他们更多地享受了科技进步的果实,而其他国家也享受了科技进步的果实,但是没有享受这么多。


我们看一下不同技术时代产生的影响怎么样?首先是工业革命,蒸汽机和铁路的时代,然后是钢铁、电力、机械的时代,后面是石油、汽车大批量生产的时代,跟我们现在比较接近,也是我们比较关心的一个是信息通讯技术时代,这个时代接近尾声,另一个新时代已经开始,这就是工业4.0时代。


我们可以看到,在所有不同的技术发展阶段,这些核心国家因为他们是技术发展的推动者,也是技术发展成果的最大享受者,所以他们的人均GDP增长得非常快。这就给我们带来一个挑战,随着技术的进步,全球的经济都在增长,但是不同国家享受经济增长的程度不一样,所以有了包容性的问题,就会带来收入分配的不均。


全球的收入分配不均可以分两部分,一是国家之间的收入不均,另一是同一个国家之内不同群体的收入分配不均。


我们可以看到分配不均的来源是怎么变化的。红色的部分是国家之间的收入不均,黑色是国家内部的收入不均对于整体不均的解释程度。一直到1950年以后,国家之间的收入不均对全球收入不均的解释程度稳定在85%左右,国家内部的尽管也很大,在一定情况下也在增长,但是它对于全球收入不均的解释程度比较少,15%左右。上面的图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不同国家利用科技能力不一样,所以科技给不同国家带来不同结果,所以国家之间的收入不均的程度变得越来越重要。


但是在过去这50年,从1970年到现在的50年,情况稍微有所缓和,刚才我们说科技的进步之前都是核心国家享受了很多,外围的国家享受不多。从1970年到现在,新兴市场发展中国家,其经济增长速度快于核心国家的速度。在1970年的时候,这些发达经济体的人均GDP是发展中经济体人均GDP的15倍,但是到了2015年,这个倍数降到了9倍。这就是因为发展中国家增长得更快,发达国家增长得更慢,缩小了全球国家之间的收入差距,这是科技进步带来的一个重大的对人类进步的推动。发展中国家也开始享受科技进步的成果了。


还有全球化。1970年到现在全球化在不断提升,也给一些发展中国家带来了巨大的收益,亚洲国家从科技进步和全球化当中收益非常大,尤其是中国和印度这两个人口大国。我们的增长速度快于发达国家的增长速度,带来全球不平等程度的下降,这也是给全球发展中国家带来的福利。


我们也可以看到一些很重要的发展指标,不管是什么样的国家,高收入、中高收入、中低收入和低收入国家,左边这个图是贫困人口的比例,右边这个图是5岁以下儿童的死亡率,他们都在下降,不管是低收入国家还是高收入国家都在下降。但是现在差距仍然没有消除,仍然是高收入国家这些指标要比低收入国家要好很多,所以,虽然全球的包容性发展已经取得了进步,但是还需要做更多工作来促进包容性的发展,尤其是在科技进步的过程当中促进包容性发展。


我们现在处于信息通讯时代和工业4.0时代的过渡期,我们可以把每一个阶段进一步分成两段,一个是叫做装备期,一个是叫做部署期,装备期是这个技术刚刚开始发展,利用这个技术的行业和不利用这个技术的行业之间产生了分化,利用了这个技术的行业职工收入增长更快,带来了不平衡。第二,技术已经成熟了,已经普及了,在同一个行业内,不同人收益不一样。比如说信息通讯时代,跟平台有关的,平台经济的所有者收益很大,而在同一个行业的普通的码农收益不那么大。


两个阶段,不管是在装备期还是部署期,我们都有一个收入分配差距扩大的趋势。一些前沿的技术,未来会进一步地推动经济的发展,但同时也会对包容性发展带来新的挑战。我给大家报告一些行业,包括人工智能、物联网等等,我不一一地读了,这些行业已经对整个经济包括我们金融行业在产生深远的影响,在金融行业里面信贷决策、风险管理、欺诈防范、交易、个性化银行和流程自动化当中都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在制造业方面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这些新兴的技术,两个国家起到了特别大的推动作用,一个是美国,一个是中国。在这两方面,美国和中国加起来对于每一个技术方面的专利和出版物都占全球的30%-70%这样的比例。


再看发展潜力。这些是联合国贸发会根据很多学者的研究梳理出来的一些结果,我们可以看到,刚才我们所说的十几个行业都有非常大的发展前景,2018年的时候,它们产生的总产值大概是3500亿美元,但是到2025年,这7年就会从3500亿的产值增加到3.2万亿美元的产值,这个是学者的研究结果,不一定能够保证正确性。关于5G,因为2018年的时候基本没有,基数低,所以增长幅度最大,400多倍,物联网这个也是增长很多很多倍。


如果我们大家算一下增长速度,可以看到增长速度最快的行业都是数字智能行业。


下面国家准备度指数,告诉我们特定国家多大程度上准备好了享受科技发展的潜力。准备度最佳的是美国,其次是瑞士、英国、瑞典、新加坡、荷兰和韩国,中国排名第25位,可能被低估了,这里面包括各个方面。我们看不同的地区,北美、西欧、北欧是高度领先的,而其他的地区,尤其是非洲是比较差的。


这里面有不同国家的指标,我们可以看到科技进步确实是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潜力,如果我们能够利用好这个潜力就能够得到更好的发展,甚至我们可以利用科技进步带来更加包容性的增长,但是如果一个国家没有准备好,最后被落下来了,就会被别人远远地落在后面。


科技进步和经济之间是一个复杂的关系,我们期待中国作为全球民族之林中的一个成员,能够更好地利用科技进步,不仅促进中国经济发展,也促进全球经济发展,来实现全球包容性增长。谢谢!


白重恩,清华大学经管学院弗里曼经济学讲席教授(Mansfield Freeman Chair Professor)、院长,清华大学中国财政税收研究所所长,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孙冶方经济学奖获得者,“十三五”国家发展规划专家委员会专家委员,中国经济50人论坛成员,中国金融40人论坛成员,中国信息百人会成员,2015年至2018年曾任中国人民银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